健康是人类无法逾越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医学的进步的确对保障和改善人类健康发挥了巨大作用,但能否理性看待医学的进步,客观评估医学技术发展对人类健康的影响,对医学的发展及人文精神引导医学走向可能具有重要价值。健康文化更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健康文化引导健康行为,健康行为促进心身健康。众多证据表明,不良生活行为方式是当今人类健康的最大“杀手”。面对此种困境,单靠现行的防治模式和医疗技术很难有所突破,而应针对行为危险因素采取综合干预措施,既坚持预防为主、防治结合的原则,又要充分发挥中国传统的文化精神,让健康文化承载起社会的教化功能、劝善作用。科学上的有限和未知,更加注定了医学的局限。医学对人体和疾病的认识还很有限,我们不能盲目相信医学的“无所不能”,更不能太高估了医学的能耐,对医学或医生的要求不能超越科学的限度,医学也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神奇。所以,医学还没能力为病痛托底。因此说:医学不是神!
一、神与神医
神,作为一种信仰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古人认为上帝就是神,神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和主宰者,是人类的守护者,能庇护各种灾难,能满足人们愿望,能惩罚世间的邪恶。神仙,在神话传说中则指经过努力进入神界的超自然力量的生命体。他能力非凡、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超脱尘世、长生不老。这就是对神与神仙的一般解释。在西方医学里,就用“蛇绕拐杖”作为医学的标记。该标记源于古希腊传说,在希腊和世界医学文献中把阿波罗之子阿斯扣雷波称为“伟大的医神”,他云游希腊各地治病,始终手扶一根缠绕着灵蛇的神杖。后世出于对神医和灵蛇的崇敬,也为了纪念阿斯扣雷波,就以蛇徽作为医学标志。传说,神杖表示云游四方,为人治病之意,灵蛇则象征健康长寿。如今,“蛇绕拐杖”的蛇徽仍是医学的标志,也是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标志。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短暂而美好,生命渺小且伟大,生命是单程路,没有彩排,更不可能重来。为生命的意义和分量,敬畏生命,尊重生命,应是人类面对神秘的宇宙和必然死亡的一种智慧。敬畏医学,就在于它与人的健康和生命紧密相关。而医学之目的(目前国际上比较公认的医学的目的:一是预防疾病,促进健康;二是解除病痛;三是照料病人;四是避免早死和追求安详死亡。)就是让人安详的生活,体现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医者为了更好地实现其目的,尽其所能努力提高医学技术,以便救治更多病患。医生的天职就是修补生命,延续生命,这也是用职业情怀诠释生命的神圣和对生命的崇敬。世上有多少大医以精湛的医术和大爱情怀,让无数疑难杂症及危重病患者起死回生,为拯救病人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如果说著名的神农尝百草是古代汉族神话传说,那么,公元2003年初的那场灾难(SARS,非典)中的钟南山院士作为医界的代表,面对疯狂的病魔,勇往直前,奋不顾身,带领同道们与可怕的传染病患者“零距离”接触,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线,不正诠释着医者在瘟疫面前无所畏惧的职业精神吗?
从古至今,社会各界为表达对医者大爱精神的崇敬和高超医术的赞誉,多用“神医”、“医术精湛 妙手仁心”、“妙手回春”等来表达感激之情。为了说清神医神在哪儿?多是借助于间接的叙述,略有夸张的表述神医救人手脚麻溜,技术精湛,手到病除的事例,有时几乎是神机妙算。听后你不得不佩服医学家的脑洞,其智商、情商令人折服,那宽阔的胸襟和眼界更让人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为“神医”之“神”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但是这种宣传除正能量外,其负面效应在当前的医患关系中也显露无遗,既然医术精湛,就应“钱到病除”;既然有高端设备和技术,就应无所不能;怎么好好的人进医院就死了呢?肯定是医疗事故,庸医,赔钱!偿命!……
目前,五花八门的医疗纠纷、伤医、杀医事件在全国各地频发,并借助于互联网等新媒体持续发酵。尽管有关方面采取了不少措施,但至今尚未看到好转迹象。医闹如此之多,似乎已不单是医学问题,也暴露了社会层面的多种现象。所以,对此也加以探讨,以期找些缓解之策。
二、医史片段及抗生素的功过变迁
别说人类的远古时代,就是在二十世纪之前,由于科学技术发展缓慢,医学缺乏成熟的知识、技术和资源,医生的诊疗能力非常有限,多是凭借有限的经验和药物,面对很多疾病,几乎没有多少办法,任由疾病兴风作浪,而广大偏远地区的情况则更糟,面对病人的无助、无奈,只能是慰藉与安抚,祈祷是当时最好的治疗。用生死无常来形容当时的每一个人似乎一点都不为过。那时人类死亡的主要疾病是急性传染病,如鼠疫、天花、霍乱、结核等。“一根针、两把草(草药)、三个手指把脉和四诊(望、闻、问、切)。”虽然在疾病防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应对急性传染病和急危重症的能力确实有限。在没用静脉补液的条件之前,一个急性胃肠炎伴脱水就有可能伤命,更别说一些较为严重的疾病了。1958年7月1日毛泽东的《送瘟神》:“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这首诗不仅表达了毛泽东主席对“读6月30日《人民日报》,江西省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的喜悦之情,也描绘了血吸虫病所造成的凄惨景象,同时也反映了此前的医学水平等。
1928年英国医生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发现了抗生素,1943年青霉素应用于临床以来,抗生素对于控制微生物感染及预防某些疾病的传播流行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也极大地降低了感染性疾病的病死率。随着抗生素在临床的广泛应用(或滥用),其不良反应(如变应性休克、肝肾毒性、耳毒性、诱导耐药菌株的产生以及院内感染等)逐渐显露。科学家发现,抗生素在杀伤致病菌的同时,对人体有益的菌群也会造成破坏,而破坏的有益菌可能无法恢复,并导致传染易感性增加。滥用抗生素更为严重的危害是耐药菌的感染与流行带来的系列棘手问题。所谓“抗药性”,是指病菌对抗生素的杀灭、抑制作用产生抗体,使抗生素的功效显著下降、甚或消失[9-12]。随着耐药菌抗药性的产生和不断加强,特别是耐药菌的变异速度超过抗生素研发速度时,可能让人类在一段时间里无特效抗生素可用,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超级细菌”。
2012年英国医学家称,在短短5年不到的时间里,英国耐药菌感染已增加了30%,发现了 “杀不死的大肠杆菌”等“超级细菌”。2011年7月,德国联邦公众传染病预防与监控主管机构罗伯特·科赫研究所宣布,在德国和荷兰此前突发的肠出血性大肠杆菌疫情,两个月内死亡的27例患者,都是被“超级细菌”夺去了性命。我国住院患者抗生素药物使用率高达80%,其中使用广谱抗生素和联合使用两种以上抗生素者占58%,远高于30%的国际水平。虽然近期抗生素的使用有所遏制,但我国细菌耐药性问题的严重程度已位居世界前列。从抗生素问世到现在,有关预言也变化很大,20世纪70年代曾有医学家预言:人类将能完全消灭对其有害的病原菌。而不到半个世纪之后,就预言抗生素的黄金时代即将终结,或在百年左右,抗生素将可能被超级细菌击溃……这正说明科学也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让人上天堂,也可以让人下地狱,关键是看什么人应用和如何应用。抗生素功过变迁的现象再次告诫我们:凡事皆有度,事盛则衰,物极必反,这是客观规律。正如明代文学家陈继儒在《小窗幽记》中说“世间万物皆有度,无度胜事亦苦海。”
三、理性看待医学的进步,客观评估医疗技术发展对人类健康的影响
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对医学的发展提供了技术保障和难得的机遇,抗生素、激素的问世以及X线、B超、CT、核磁、内镜、各种实验室检测仪器及机器人手术、3D打印技术等高端诊疗设备的应用,为疾病的诊治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撑,现代诊疗技术如虎添翼,医学在许多疾病面前显得有所作为。然而,从辩证的角度看,任何先进的技术设备都不是万能的,总要受生产力发展水平及科学技术水平的制约。如有些高端的诊断技术、对疾病的定位比较准确,但对疾病的定性却是无能无力;现代医学可以解剖人体的细微结构,但任何先进的手术也解剖不了人的心灵;脑科学可以揭示人脑的很多功能,但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制造人的思想;各种免疫制剂可以使人避免某种病源的感染,但任何强大免疫制剂都不能抵制心理行为因素对人体的干扰;威力无比的药物可以使多种病菌屈服,但它无法替代安慰心灵给机体带来的修复与安宁。仪器只能测试人的生理疾病过程,但很难测试人的心理、精神状态。而人类的许多疾病实际上又都与心理、行为、精神方面的因素密切相关。科学上的有限和许多未知,更加注定了医学的局限。这种局限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一定还会有。
国际上比较公认的是,在影响个人健康和寿命的因素中,目前的医疗技术对个人健康和寿命的影响作用只有8%(环境因素17%,生物学因素15%,生活方式60%,医疗技术8%)。不断精进的医疗技术看似比过去有了较大进步,但相对于人体复杂的程度以及不少诡异的疾病来说,医学对生命与健康的认知还很有限,目前医学与科学的水平尚无法认识所有疾病的规律,有的疾病看似已明确甚或没有什么争议,然而没过多久可能就出现颠覆性变化,笔者认为这应是客观规律,不值得大惊小怪。因为,理论来源于实践,指导与服务于实践,但永远都落后于实践。要知道医生探索的是人体的奥秘,机体像个黑洞,而不少疾病在这个黑洞中又充满很多变数,这就给医学研究增添了更多未知,如最常见的感冒目前尚无特效药物;体内小小的病毒还无法消灭,别说喜怒忧思悲恐惊以及百病生于气的致病机制了。还有对被气、被骗后突然死亡或生病的病因及发病机制,尽管有多种解释,而确切的机制是什么谁能说清?
初入医界做住院医生的时间里我同样认为,医学技术进步如此之快,将来还有不能治的病?然而,现实状况并非如此,特别是在临床一线摸爬滚打十几年之后,才真正悟清“三年的大医生,十年的小医生”的深刻含义,当然这话不仅说医生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随着临床经验逐渐丰富,反而更加小心翼翼,方知医学对人体和疾病的了解还十分有限。如双胞胎或多胞胎的自然分娩,多是体重最小者先出生,而体重最大者后出生,这一看似简单的自然排列,显示了人体多么强大的功能,从大小识别、到调整出生的先后顺序,再到逐渐扩大产道,为尽量缩短产程等都提供了保护机制。
人们对医学或医生的要求不能超越科学的限度。正如2016年11月13日,白岩松在央视新闻周刊中曾说:“我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医患关系真恶化的话,究竟是医生倒霉还是我们呢?谁假如一辈子都可以不做病人,那就继续妖魔化医生,如果我们对医生的苛刻超过了医学作为科学所能承载的范畴的时候,医生就不敢再冒任何风险去抢救任何病人了,一切都安全第一,那将是我们生命历程中最大的不安全。”因此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现代医学并不万能,尽管当今科技发展迅猛,不少高端的诊治措施应用于临床,恐怕在较长时间内(可能是永远),临床上还是有很多病是不能治愈的。人不可能长生不老、长生不死,生老病死乃客观规律,也是生命的必然过程,凡人概莫能外!医学不能治愈所有疾病,医学不能治愈每一个病人。医学对人体和疾病的认识还还很有限,而我们更不能盲目相信医学的“无所不能”。所以,对一些难以治愈的“绝症”,过渡的救治措施或长时间应用生命维持系统,似乎成为“折腾”。重点转移到“照料、安慰、关怀”上可能更人性化。李叔同曾提出:“小病求生,大病求死”。“小病”,是指可治之病;“大病”是指绝症,或是导致生命质量十分低下的疾病的晚期。
所以,医学无法为疾病托底、无法为痛苦托底。目前医学还没这个能力!因此,我们才要说:医学不是神!
四、人文是医之魂,亦可教化万民,劝人向善
医者承担着普济苍生的重任,不仅要提高医疗技术,更要反躬自省,不断修炼自身的人文素养,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惟其如此,才能真正理解医学的本质。医疗行为不仅能体现医者的医术高低,更能折射出向善大爱的人文情怀和“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境界。面对生命,科学水平与医疗技术的局限和无奈常常在疾病和死神前显得苍白无力。医学不是神话,医学更不是神,医学对人体和疾病的认识不只是有限,诊疗技术滞后于疾病的发生和发展基本就是一种规律,恐怕任何人都无法超越,再者,它的有限和疾病的新发及复杂也往往交织在一起,如艾滋病、SARS、埃博拉病毒病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所以,医者和病人都不应期望或幻想那位“神医”能够彻底消灭所有疾病,人类也不可能完全消灭疾病。社会批评家伊里奇在出版的《医学的限度》里说:“健康是人类应对死亡、疼痛和疾病的能力,科技可以帮忙,但是发动一场消灭死亡、疼痛和疾病的神圣战争,现代医学已经走得太过了,这样就把病人变成了消费者和修理的机器,摧毁了人自身健康的能力”。
但是,技术之外,帮助和安慰不单是人性的传递和情感的表达,这种人文精神的强大作用目前虽难以用科学知识解释清楚,但客观存在的现实是任何人都无法否定的。“没有一流的人文水平,就没有一流的学术水平”。“科学从哪里来?从人文中来,所以每一位有建树的科学家的人文精神、人文底蕴都是深厚的。为什么科学家的造诣到达一定深度之后,写出来的东西不仅可以启迪本学科本领域,而且可以广泛惠及其他学科,这就是人文的因素。”医学中除去科学的东西,都应称为人文。医学是包含极大人文精神的科学,若是抽去了医学的人文性,医学的本质属性也就不复存在。因此,尽快改善或修复文理发展的严重失衡及文理交融的欠缺,可能是医学科学技术飙升与人文精神和谐发展的关键。正如诺贝尔奖获得者费因曼曾说:“科学这把钥匙既可以开启天堂之门,也可以开启地狱之门,究竟打开哪扇门?有待人文的引导”。
医学不仅仅是科学,独特之处在于其以人为对象的科学属性。所以,医学不应该只是在生理上减轻人类之病痛,更应是一种情感与人性的表达。人文关怀对于缓解病人心理冲突、解脱身心病痛有着医药起不到的效果。只有将深厚的人文精神融入医疗实践,才能驾驭医学科学发展的方向,因为科学的发展需要人文精神,离开人文精神的科学精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精神。医学要健康发展,需要以人文精神引导医学走向,以科学精神丰富医者思想。真正的大医,其医学水平和医外水平都比较出色,医者的功夫是医与医外的结合程度。“中医功夫在医外”之说有所偏颇。正如《黄帝内经》中要求医者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事”; “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术不近仙者不可为医”;以及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提出的医生3件宝:“语言、药物和手术刀”、“医学家必须同时是哲学家”等。 都是说医者除了熟谙人情世故,还要有高深的文化涵养与修为。可见古今中外对人文与医学关系的论断要求,思想深邃、博大精深。
明·裴一中《言医·序》中说:“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断不可作医以误世”。这要求医者不仅要有精湛的医术和博爱之心,去治愈、抚慰伤疾病痛摧残了的肉体和心灵,而且也是医学人文教化的范例。面对社会的发展、医学的进步以及人们对医学期望的过高,人文教化对人的心境和行为的影响作用不容忽视,信仰的力量更不容小觑。哲学家萨特曾说:“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亘古不变的,一是高悬在我们头顶上的日月星辰,二是深藏在每个人心底的高贵信仰。” 在全球四大文明中,中华文明是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应弘扬中华文化之特长、光大民族传统美德。医者和社会各界都应发扬中华文化的智慧及借助于新媒体的强大作用,广泛传播更多医学和人文知识,让更多的人了解医学的美好,理解医者的工作,让其有更多精力更大的智慧和胆识去探究医学奥秘。要知道医学发展再快,也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神奇,我们不能太高估了医学的能耐,所以,医学还没能力为病痛托底。让公众更多地了解,医疗是高风险行业,医生是人不是神,医学不是神!面对疾病这一共同的敌人,医患携手,同心同德,才能让医学更好更快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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